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折翼之鸟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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作者:麻志萍  发布时间:2019-11-01 17:03:27 打印 字号: | |

同样是一个戴着纱巾,哭诉时用纱巾的一角擦拭着眼泪的回族妇女。她让我想起了二十年前在审判庭上遇见的那个女人,那个女人起诉要求与丈夫离婚,每次来法庭她都不急于回家,总是坐在我办公桌前棕红色长条木椅上,喜欢向我倾诉,我一边装订案卷,一边倾听着,有时她边说边用纱巾的一角擦拭着眼泪,那时我还不知道如何去安慰她,只是用懵懂的眼睛看着她哀怨的眼神静静的倾听,不时的陪着她一起流泪她说她是家中的长女,有两个年幼的妹妹和一个弟弟,她和丈夫是同一个村的,由父母包办将丈夫招赘入门,他们彼此不喜欢对方,丈夫懦弱、懒惰、心胸狭窄、满嘴谎言,经常外出打工却很少拿钱回家,他们有两个孩子,因此,只有她和父亲是家里的顶梁柱,对不负责任的丈夫,她已经习惯不去奢望他能够帮她一把,但是最不能让他容忍的是,丈夫尽然将挣来的大部分钱给了他自己的家人,而她和两个孩子全靠娘家的薄田和父亲打工挣的钱接济生活,她常常背着父母和孩子在田间地头哭泣,她怨恨父母,她抱怨命运,她找婆家理论,可结果换来的是丈夫长期的不归。

面对二个稚嫩的孩子,面对三个少不更事的弟妹,她毅然决然的走出村庄,一年后她用打工挣来的钱买回一台弹棉花的机器,于是这台机器在村子十字路口的一间简易小铺中吱吱作响,小铺也成了村里的中心,年轻的小伙子躲在这里抽烟,小媳妇和姑娘们不断送来棉被加工,老年人也偶尔过来看看稀奇,这间小铺也成了村里人聚集的地方,村里家家户户的大小事在这里够广为传播,于是她生意很红火,她将所有的希望都寄托在这里,妹妹考上了大学,她要拼命赚钱供养妹妹上大学,她不希望自己的妹妹像她一样生活,父母老了也需要她赡养,还有两个年幼的弟妹和自己的两个孩子也要靠她抚养和教育。

也是这间小铺中,她听说了丈夫将挣来的钱给小叔子建房,剩余的交给了婆婆,他说她都没有计较,她说为了孩子有个名义上爸爸,自己有一个名义上的丈夫,可以抵御别人的白眼。但是当丈夫坚决反对她弹棉花时,她毅然决然的走上了法庭。

我依稀记得执行时他丈夫将入赘时带来的一件高低柜要搬走,由于门比较矮小搬不出去,我和承办法官建议不要搬走留给孩子们,但是他的丈夫执意要搬走,于是她拿起斧头很利索的将门框卸下来让他搬走,他丈夫突突突的开着载有高低柜的手扶拖拉机离开,我内心久久无法平静,她送我们出门后直接去打碾场帮父母干活,下山时我从车窗里看到她往山坡上行走的身影,脑后的纱巾在风中飘扬,而她的步伐是那么的坚定和决绝,留给我的却是内心的阵痛,为丈夫生育两个孩子的女人,养育两个孩子的母亲,却不及一个高低柜。

今天坐在这里的女人也有两个孩子,丈夫是矿工,经常赌博和喝酒,她在家照顾孩子,家中一贫如洗而他经常动手打她,看着两个孩子她一再忍让,而他更加变本加厉,最后一次争吵中她被赶出了家门。她说那晚自己感觉被整个世界所抛弃,一个人在黑暗中摸索,不知何去何从,发现自己像小鸟失去了翅膀一样,不知如何去生存。她在黑夜中奔走,万般的惊恐、迷茫和无助。她走到桥边看着涛涛的河水,她想跳入水中结束一切,她说她没有勇气跳下去,不是害怕死亡而是深感结束自己生命的那一刻,也是两个年幼孩子苦难生活的开始。她在河边徘徊了一夜,第二天她进城了,在市区一个餐厅里打工,二年后她给面点师做助手,很快掌握了许多面点的手艺,她把辍学的大儿子接到自己身边,跟她一起学手艺。

今天她诉说时同样用纱巾的一角擦拭着眼泪,她不屑男人的那些房产,只是哀求我两个孩子都归她抚养,后经协议他们离婚了。尽管孩子的抚养未能如愿,但她表示攒够钱后自己开一家小店,买一套房子,然后争取小儿子的抚养权,将小儿子也接到自己的身边。

相距二十多年的两个女人,命运如此的相像,他们委身于自己的丈夫,将希望寄托在他们身上,终于有一天,她们发现自己像折翼的小鸟无法生存时,努力挣扎,为自己为孩子,摆脱不堪的命运,她们伤痕累累但仍然勇往直前。

两个女人让我想起了台湾作家黄明坚的二段话:“我们现在缺的大都不是经济的,而是文化、艺术,是对文化的认识,对艺术的涵养,对美的感知。女人是一种指标,如果女人只有浮面的美丽,社会也只可能有浮面的美丽,如果女人都散发出品味,社会自然成为泱泱大国”。

谁说女人都是小鸟依依,两个的女人让我心酸,让我心痛,让我感慨,也让我感受到了平凡女人的仁慈和大爱。她们没有多少文化知识,无法用自己的脑力去获取更多的钱,也没有殷实的娘家人因她在雨中奔跑而为她撑伞,更没有娇美的面容可以去依靠男人,但是她们挥动着隐形的翅膀,举着自己勤劳的双手,为自己抗争,为翅膀下的孩子抗争,散发出的魅力和品味深深感染着我,而这种美同样为这个世界增添了烂漫和锦绣。


 
责任编辑:黄思思